重吾皱眉道:“医生,应该是可以掌控他人的生死吧。”子瑜惊诧,“我以为你会说救死扶伤,施善积德呢,你的语气,不像个渔民,倒像个君王。”她不知作为皇子的重吾从小就学控制统治之道,自然而然逻辑就是这样,这时她看到重吾紧张的样子,笑道:“我听过更奇怪的说法,关于大夫的。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却感觉不到。”“小姐,那是什么说法?”“医疗别人,也是医疗自己。如果你治好了一个病人,就好比你治好了自己。如果你失败了,病人的痛苦就会转移到你的身上,甚至伤的更深。作为一个医生,你想去治愈别人的念头,跟病患需要你的念头是一样的急切,甚至犹有过之。也因为如此,你又怕去治疗伤患,怕见到病者,怕被需要,被期待,是不是好矛盾?”
“你见过我妹妹么?”子瑜遍寻无果,看到了马厩旁的重吾。
“谁?”重吾愣了一下。马儿打了一个响鼻,继而舌头向他脑袋上舔去,可能是错把自己的乱发当作草料了。
然后他看着子瑜笑了起来。那种灿烂美丽的笑使他想起了他的母亲。
“你是新来的么?你叫什么名字”
“木头,我是德鲁国来的灾民,小姐。”
好怪的名字,子瑜心想,“你见过我妹妹么?”
“我早上看到过一个小孩,爬到了李大人的行李车里。”重吾的目光片刻也没离开子瑜的脸,自己忽然有种像真的木头人的感觉,而她那眼神,那种气息,就是看不见的操纵着自己的线。
“她长什么样?”子瑜急迫的问道。
“她长的,,,小姐,她跟你完全不一样。甚至,我开始以为她是个男孩,她穿着灰色的皮甲,还有乱糟糟的短发,跟我的也差不了多少。”
是了。那应该就是小妹子期。但她实在猜不透子期为何要那样做。好在既然父亲在她身边,应该是安全的。
“我要去仙林大道。”子瑜定了一下心神,父亲不在凤来城,眼前的危机她也不知怎么应对,但她明白,她总得做点什么。于是她返身回去,等她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竹编的药箱。“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
重吾犹豫了一下,然后他用脏兮兮的手在脸上擦了几下,整张脸就像雨后的污水沟。然后他接过了药箱。“是,小姐。”
两人骑马到了仙林大道,子瑜下马系桩,缓步走在灾民其中。重吾跟在她的身后,惊奇的发现浮躁如蜂鸣般的人群忽然平静下来,甚至那种悲怆与焦虑也像雾一般散去,当大家看到子瑜时,眼睛里都有了光彩。那是一种如看到朝阳升起的神采。
“小姐学过医术么?”
“学过一点。我二哥的母亲前些年卧床不起,我想照顾她,便跟着大夫学了一些,皮毛罢了。”子瑜不知道为何跟这个马童说这么多,她看了一下重吾:“你认为做一名医生怎么样?”
重吾皱眉道:“医生,应该是可以掌控他人的生死吧。”
子瑜惊诧,“我以为你会说救死扶伤,施善积德呢,你的语气,不像个渔民,倒像个君王。”她不知作为皇子的重吾从小就学控制统治之道,自然而然逻辑就是这样,这时她看到重吾紧张的样子,笑道:“我听过更奇怪的说法,关于大夫的。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却感觉不到。”
“小姐,那是什么说法?”
“医疗别人,也是医疗自己。如果你治好了一个病人,就好比你治好了自己。如果你失败了,病人的痛苦就会转移到你的身上,甚至伤的更深。作为一个医生,你想去治愈别人的念头,跟病患需要你的念头是一样的急切,甚至犹有过之。也因为如此,你又怕去治疗伤患,怕见到病者,怕被需要,被期待,是不是好矛盾?”
“好像是,小姐。”
“这不是我的观念,这是教我医术的那个医生说的。还是你的观点更简单吧,生与死,都在一念间。”
“小姐,”重吾顿了一下,“我相信你是一个出色的医生。”
在一个破旧不堪的帐篷处,子瑜被一个中年模tຊ样的男子拦住。那人邋遢不堪,胡渣狼藉,唯有一双眼睛,锐利非凡。“某人闻到草药的味道,某人这里需要药剂。”
“放肆!”重吾正待呵斥,却被子瑜一把拉住,“谁病了么?什么病?”
那人阴沉的看了子瑜一眼,低头进了帐篷。在里面,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躺在一堆干草铺就的简床上。病者形容枯槁,如同枯木,时不时的呻吟几声,声音模糊不清。
“你的鼻子倒挺灵的。隔那么远的药箱,你也闻的见。”重吾仔细打量着那中年男子,暗自警惕。那人却根本不看他,眼睛只盯着子瑜:“小姐,他的病严重么?”
子瑜仔细的摸摸那人的额头,又翻了他的眼皮看,然后从药箱拿了一片竹节,翻开那人的舌头,最后把手指捏住那人的手腕处细细把脉,皱眉思量了一下,说道:“应该是热病。病人舌苔黄糙有刺,脉滑有力,当用通府泻热法,我恰巧药箱里就有大黄芒硝炼成的药丸,先帮他服了,明天再来看看,可否有效。”
“多谢小姐,某人欠你的。如有机缘,某人必会报答。”那人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一只大手重重的拍了一下病者的大腿。“兄弟,看样子你死不了啦。”
“某人可有姓名?”子瑜微笑了一下,虽然是第一次帮人看病,心里忐忑,但还是蛮好奇这男子的话语。就是木头也是个名字啊。
“某人姓贾名昆。这是我兄弟张宪。”那人简略的回答,声音响亮了好多,不再是刚见面那种阴沉。
这时忽然帐篷外一声马嘶,子瑜往外看去,却见是二哥子俊。子俊下了马,用手掀开那打着补丁的帐篷前帘,“小妹,你怎么在这里?”子俊的眉头皱成疙瘩,又狐疑的看了看重吾和贾昆。
“二哥,我来这里帮人看病。”子瑜站起来,却被子俊急拉着出了帐篷,走到马匹的一边。
“这里不安全,小妹,你不应该来这里。”
“有什么不安全的?你不是在这里吗?”子瑜暗笑二哥真是谨慎,又不由想起子期的野脾气。
子俊看到子瑜的笑容,不由面色一红,低声说道:“这里不仅有凤来的人,还有一些是别国的难民,谁也不敢断定会不会有意外发生,”他顿了顿,“父亲去了大周,我得保证家人的安全,我现在就是凤来城的城主了。所以。。”
子瑜的娇笑打断了他,然后子瑜又做了个万福礼,“遵命,我的城主。”
可能是被子瑜的笑语感染,子俊的面色更是红润,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的翻了翻衣褂,拿了一个物件出来。是一条艳如红霞的项链。
“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好漂亮!”那种红色映在子瑜的眼中,使子瑜感到心中起了火焰,是那种欣喜若狂的火焰,即使是城里最有女礼,最温娴有礼的淑女,也好像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子期那种率直的野孩子。好像是觉察到自己有些兴奋过头,她也不禁脸红了一下。
“是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只是个小玩意。我想她应该是想留给你,可能病重脑子不清楚,所以阴差阳错给了我。”子俊编了个谎话,只要她喜欢,就是编千万个谎话又如何。他思念到此,便觉得说谎话也很坦然。
接下来的几天,子瑜都带着重吾在仙林大道巡医。那个热病的人好了起来,这给了她更多的信心。而这种信心,也通过她的友善和美貌传递给了周围的灾民,在前途未卜,断粮缺食的阴霾中,她就像是一缕阳光,照到其他人的心底。尤其是重吾,在这短短的日子里,穿着这生来最破烂的衣服,吃着最糟糕的食物,心理却从未有过的安定和平和。爱情是什么,它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在你不设防的甜梦里入侵。它也是藏匿于心田土壤的种子,哪怕这片土壤如何贫瘠荒芜,它总是伺机破土而出。
一晃就是半月过去,父亲与子期那边没有音信,子瑜从母亲和二哥子俊以及家臣那些焦虑的谈话中也隐隐感觉到山雨欲来,她登上了祭坛,再一次在神树旁祷告。
神树漆黑如夜,静默倾听。“神灵,请保佑我凤来灾患退却,国泰民安,请保佑我父亲和妹妹平安归来。”她往那神树的顶端看去,那上面雾气缭绕,看不分明。上面是否有神灵居住?神灵能否给我承诺或赐福?哪怕,只是一个提示或者指引,那该多好。她闭目默想,不由的用手抚摸那条项链。项链红如鲜血,内有光焰隐隐闪烁。
等她睁开眼,神树一如既往的静默卓立,她叹了口气,转身正待下山,这时西方向有火光闪烁。
祭坛之高,几乎可以俯视凤来全境,而西方,是凤来与郑国内陆接壤的方向。这时火光之处,正是凤来的西部国境驻点,鹰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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